文／黃執中
自文藝復興以來，許多歐洲的大師們，經常會提及所謂的「高貴的野蠻人」。
這些大師們憧憬著：在某個南太平洋的無名島與，某個從來沒有被文明污染過的地方，
存在著一群不知任何文明規律，只是循著自己的本性，就自然地表現出所有人類高貴品格
的種族─像是勇敢、寬容、敬老扶幼、愛護自然。
大師們相信：這群野蠻人沒有工業社會的精神壓力，沒有被金錢欲望玷污的觀念，每
天的日常生活除了簡單的食物，就是唱歌跳舞、追逐異性，或者無所事事地悠閒。他們勞
動自足，敬畏萬物，體恤天性，眼中閃動著宗教般的神諭。
這群野蠻人雖然物質貧乏，但卻生活的快樂且高貴。
所以，蒙田才會在他的《隨筆》中，讚美野人生活接近自然狀態的美妙。
而波普，則將沒有文明教養的印第安人，奉為人之楷模。
盧梭，更把世間最美好的道德寄託於原始部落，推崇那些「自然之子」。
至於首次使用「高貴的野蠻人」一辭的英國詩人德萊頓，他是這麼寫的：
I am as free as nature first made man,
Ere the base laws of servitude began,
When wild in woods the noble savage ran.
我自由的就像大自然首次造出的人，
在基本法律的奴役出現之前，
那時高貴的野蠻人正在野林裡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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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想像的烏托邦，在大師們眼中，乃是工業文明的對照組。在「西方世界」與「高
貴的野蠻」之間，後者突顯出了現代文明的荒謬與不合理。就好像工業革命後人類心靈的
救贖一般，那張印在書報雜誌上，純憑想像而來的「高貴的野蠻少女」─頭上襯著野花，
臉上帶著刺青，一雙澄如秋水的明眸，曾帶給法國大革命前，熱愛思想、追求開放與自由
的文人們，無限的遐思。
當然，後來這種想像被證明純屬子虛烏有──野蠻人並不比文明人「高貴」多少。他們
也殺嬰、蓄奴、歧視女性；他們也好勇鬥狠，嫉妒短視；他們的原始信仰，多半出於恐懼，
因此充滿著大量的膜拜與禁忌；他們倚賴血統或武力，來決定統治、分配所得……而在部
族間彼此爭奪有限資源的自然環境裡，如果技術允許，他們照樣會掠奪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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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蠻人的高貴，畢竟只是一種精神上的烏托邦，所以大師們頌揚也好、緬懷也罷，都
只能視作是這群走在其時代文明的尖端者，一種對自身位置的反思與啟發─這個前提，很
重要。
因為我們周遭，永遠會有些太過熱血的自然（環保）主義者，在沒搞懂前因後果的情
況下，拿著大師的一席話（或一本書、一部電影）當令箭，開始在言談間動輒批判來解構
去，對著現代文明「痛心疾首」一番……那，就欠揍了。
阿凡達，好看。相較於只能用頭髮接聽著聖樹MP3的納美人，我很慶幸自己生在這個
有3D電影技術的年代。
但這電影裡對原始生活的嚮往與崇拜，唉，卻幾乎已到了非理性的地步。地球人，當
然壞，但納美人，坦白說，他們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好嗎？這些傢伙只是受限於文明的落
後，所以「還沒機會」做什麼大壞事而已。否則，以納美人對外人的敵視、神權的統治、
尚武的風俗、服從的盲目（之前的「叛徒」只不過是抓了隻巨獸，就突然變成全星球的共
主，這是怎麼一回事啊這），未來只要隨著他們人口增加，摩擦發生，一有機會，我相信
從種族隔離到宗教審判到階級封建到思想鎮壓……跟人類相比，他們能幹出來的壞事兒根
本一件都少不了！
納美人的原始，正如嬰兒的純真─喔，嬰兒當然不會做壞事，但那種無邪，實在不能
當真。
文明的問題，需要靠更文明來解決，回歸原始，不是答案。也許潘朵拉星真的是生機
勃勃，也許地球真的是垂死的母親，但一個沒有交響樂，沒有電影，沒有部落格，沒有魔
獸、烹飪、書本與辯論的星球，對我而言，一樣是死寂。
文明當然有其代價，但我相信，這樣的代價給了我們金融風暴，也給了我們文藝復興；
給了我們安非他命，也給了我們歌劇魅影……文明讓我們貪婪，也讓我們精緻。我不知道
宇宙間有沒有什麼文明能夠千秋萬世，但我卻知道人們築夢與築牆，用的，是同一雙手；
渡己與渡人，動的，是同一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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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人類這次被小納美打跨了之後，馬的，下次我們會帶核彈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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