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hosen

文／陳建志

台灣熱鬧滾滾，補教人生、花博人生未了，「婚變人生」繼起，好多富豪名人都爆出婚姻問題。
我覺得其中以辜仲諒婚外生女，彷彿喜事般被報導以及其後續發展最耐人尋味。

1992年豪門長子辜仲諒以先斬後奏之姿與平民女子羅惠玲結婚，大眾皆以灰姑娘神話再現傳為
美談。豈知後來豪門有消息漸漸滲漏：羅惠玲得了憂鬱症，遠赴美國靜養。五年前兩人開始協議
離婚，但至今仍未簽字。不少新聞報導暗示，由於妻子有嚴重的憂鬱症，辜仲諒無法與她溝通，
因此漸行漸遠，進而發生了婚外情。

本來我們都以為這就是「定本」了，就像在《小團圓》之前出版的《今生今世》被認為是張愛玲
與胡蘭成戀情的定本（男性似乎總要先於女方對外公布婚變版本）。不料最近爆出了女方版本，
顛倒因果關係。羅惠玲說「他欠我一個道歉」，指出她沒有憂鬱症，這是辜家要她遠住（流放？）
美國，並讓辜仲諒外遇合理化的對外說法。

羅惠玲友人聲明，她是曾經情緒不穩，然而那是由於丈夫婚外情所致，而且去找醫生心理輔導，
並沒有被斷定為憂鬱症，也沒有類似的病例紀錄。

我感興趣的重點不是在於羅惠玲是否因為「豪門壓力大」、「丈夫不忠」而造成情緒不穩，而是
情緒不穩被「定名」為憂鬱症此一事。

情緒不穩也是人性的自然反應，如果沒有被長期壓抑或扭曲的話，它能自來自去。然而一旦被貼
上憂鬱症標籤，則這種情緒不穩就比較難療癒了，因為它已經被「病名化」。將某種身心狀態
「病名化」，則可能真的創造出該種疾病，或使得該狀況變得難以流動、變化。它可能就此僵固、
定型。

此種「病名化」，更是與辜家的健康神話相映成趣。辜家人每四十五天驗一次血（並依報告要家
廚調整飲食）、「抗老中心」每年會費四十六萬、早餐必吃「藻精」、投資保健事業，此外還有
種種驚人的健康花費令小市民咋舌。無論如何，羅惠玲的「憂鬱症」，看來太不符合辜家的健康
體系。

這個新聞發展讓我覺得似曾相識，正是因為這種「病名化」過程頗像是我在英文小說課中教過的
一篇經典小說。〈黃色壁紙〉中，生產後的女主角的身心狀態也被命名為「憂鬱症」，並被理性
的醫生丈夫斷定必須離開城市，到安靜的鄉下別墅獨居靜養，連寫日記的抒發管道都被禁止，只
能偷偷摸摸的寫。女子越住越孤獨，漸漸產生了妄想，覺得發黃壁紙的花草圖案間似乎藏有一個
被監禁的女人。她想要幫這女人逃出拘禁，終於導致她撕毀壁紙的「瘋狂」行為。

〈黃色壁紙〉寫於1892，距今一百多年了。美國女作家吉爾曼（Charlotte Perkins Gilman）
將她的真實經歷寫成了小說，終於說出了她自己的版本。以靜養之名，丈夫實行放逐與拘禁。以
照顧之名，男子進行情感隔離。可憐這妻子無處可逃，撕掉的壁紙後面仍然是一道牆。

女性的情感常常被標明為「過度」、「不得體」、「不穩」。然而是在誰的眼中才叫作多與不當？
治療憂鬱症的同時，是否也在創造憂鬱症？憂鬱症的定名過程，是否也是一種控制過程？

來源：http://tinyurl.com/2df77l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