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hosen

很棒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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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tter (奧林帕斯米達麥亞) 看板: AAAAAAAA
標題: Re: [觀點] 黃哲斌臉書:【媒體】
時間: Wed Jan 11 02:31:38 2012

「犯罪的是一個已經三十歲的大人，不是他的父親。
   面對一個剛失去兒子的父親，一個哭泣著的父親，你們不能什麼都不要問嗎？
   求求你們，明天如果因為工作需要，能不能只拍他的背影？
   他知道的可能比你們還少，但他想瞭解的卻比你們多太多。
   至於他的痛，年輕的你們....可能一點都不懂。」

                                                                 ─ 吳念真 (於Face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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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我不斷著思考的這個問題，為什麼台灣的主流媒體會不斷沈淪，
這個過程是一種偶然還是一種必然，有沒有可逆的方法。

我的暫時結論是：這個問題和現象，是沒有出路的。
即使為了這種現象和媒體業的友人長年來感到多麼難過，也是看不到解決的方法。
 

「記者素質低落」是最外層的表象，
所有人都往往最直接直覺的觀測到這個狀況，並且很直觀的撻伐記者。
「廣告主閱聽競爭經濟結構」是內一層的癥結，
深入行業的圈內人和一些願意了解的大眾，
也觀測到了這個原因，出於惡性競爭導致素質低落的必然。

因此，圈內人長年發起了媒體自律運動，以及閱聽人拒看運動，
希望從自律與經濟結構的他律來改變情勢，但長年來一直都沒有什麼效果。

我個人的見解是，閱聽人不可能會拒看這些內容的，
因為很悲哀的，這些內容正是閱聽人想要去觀看的東西。

在本次的東京殺人案件中，觀眾莫不對記者騷擾家屬感到痛心，你應該也覺得吧？
為何記者要騷擾一個失去兒子的老父？

但你之所以產生這種情緒的結果和過程，本身其實是相當矛盾弔詭的。

首先，是因為媒體跑去騷擾了張父，而張父從不迴避鏡頭，勇於負責，
向被害人家屬與社會道歉，這種正確的態度馬上贏得了你的好感。
之後張生自殺，一場悲劇傳來，
老父悲悽的表情緊接著讓你揪心不捨......因此痛罵媒體毫無人道。

但是仔細想一想，如果媒體從來不去騷擾張父，
你會永遠無法了解張父這種「態度正確負責的盡責父親」形象，
也無從對他產生好感，因為沒人去報導他。

在完全沒有任何資訊的情形下，你有很大的可能會把他擅自想像成
「滿口『我兒子很乖一定有什麼誤會』的寵壞兒子的慣父親」、
「殺人犯的不肖家屬」、「逃避責任不敢面對大眾的沒擔當者」，
然後對他用惡毒的輿論丟石頭。這不是不可能，而且是很大的可能。

很奇妙的，如果媒體不去騷擾張父，反而會變成這種情形。
然後社會出於義憤之心與不滿犯人張家的憤怒，會在一連串社會結構的連鎖後，
壓迫媒體去騷擾張父，甚至更深入的揪出他祖宗十八代鞭屍，造成更重大的後果。

也就是「媒體去騷擾張父」這個事實，是一種邏輯必然，
不管在什麼平行世界有哪些人做出了什麼樣的努力，
在哪一關卡上擋下了多少時間，最後也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這是因為媒體終究只是載具與鏡子，他是社會與時代的集體鏡像。
在閱聽競爭經濟結構之內，這就是更深一層的理由：社會心理結構的原因。
所以就算改變了閱聽競爭的經濟環境，仍然逃不出宿命的連鎖。

因為我們處在一個並不公平正義的社會，所以社會有著激憤正義之心，
這份激憤推動大眾去聲討犯人，批鬥犯罪，必然的逼迫媒體去騷擾犯人家屬。
你不希望張父被騷擾，只是一個偶然：因為張父已經是社會想像中理想負責任的典型。
如果張父曖昧不明，如同中指蕭他爸護兒之短，雖也是人之常情，但你會想要殺他九族。

也就是說，批鬥中指蕭的父親，和聲援張先生的老爸，是同一件事情的一體兩面。
只要你對中指蕭的父親會感到正常的激憤，那麼張爸就會被騷擾。
 

同樣的，關於其他媒體亂象深層的真正原因，這是我的解讀：

「侵害犯人家屬隱私」─

因為我們處在一個並不公平正義的社會

「缺乏國際觀」─

因為我們的心靈自我囚禁在一個閉鎖的島
我們一方面希望得到其他國家的認同，
但其實我們並不想關心其他國家的事

「錯誤百出，淺碟文化」
「盡報芝麻小事」
「充滿批鬥報導而無建設意見」
「缺乏有素質又深厚的報導」─

因為我們的人生看不到未來，不再相信明天會更好，
我們的社會已經失去真正關心公眾事務的能力，
這是因為我們連自己都顧不好，何況他人，所以放棄希望，任憑虛無主義盛行。

我們都想殺死對手與敵人，卻從來沒想過鬥倒對方之後要在荒野蓋起什麼東西，
於是新聞這種東西，只要拿來當做苦悶日常的消遣和話題的素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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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見解。媒體終究只是媒介，鏡子罷了。
所以專制國家的媒體本身就會表現出這個國家保守的樣貌，
起飛中國家的媒體會表現出舉國進取充滿希望的樣貌，
而虛無徬徨國家裡的媒體，自然而然也是一片混沌，那就不足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