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hosen

曾經和羅力提過這篇文章，終於讓我又找到了。
是一個大陸球迷寫關於他所認識的T-Mac，裡面有些用字是大陸的用法，
我大致晃了一下把文章改成台灣用字，沒有全部，
大家如果還有看到什麼奇怪的字，可以猜一下在台灣用法是什麼。
這個球迷打得很用心，而這篇文章我個人覺得大家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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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的男孩

真正開始喜歡小麥，是從那個特別的時刻開始的。

兩年前，美國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有神秘狙擊手，
在華盛頓和周邊地區放冷槍襲擊路人。
槍法極準也極殘忍，每次總是一槍致命。
幾個月了，受害者上了兩位數，
兇手卻怎麼也抓不到，一時搞得人心惶惶。                                           
有一天早晨，一個十三歲的男孩去上學，
剛剛來到校門口，就被子彈擊中了。
又是那個狙擊手幹的。
男孩被送到醫院搶救，手忙腳亂的警方不久後招開了新聞發佈會。

警察局長是個四十來歲的黑人，
矮矮的個子，長著一付純樸憨厚的模樣。
碰上這麼個棘手的案子，這幾個月他的壓力非常大，
幾乎要天天搞新聞發佈會來通報情況，同時面對各界的質疑。
幾個月下來，搞得他憔悴的很。
這天，又是他來到警察局外，主持發佈會。

面對眾多的記者和攝影機，
他簡單地介紹了案情和孩子的情況。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他的臉色變得鐵青，
他的眼中有點點淚光，更有出離的憤怒。
他死死盯著攝像機﹝TK：台灣叫做「攝影機」，往後不再一一重提。﹞，
彷彿面對的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他一字一句地說：「This is personal。」

這個純樸的中年漢子，向狙擊手發出了這樣一個冰冷的資訊：
今天你殺人竟然殺到孩子身上，這個血海深仇我算是跟你結下了，
從今往後，我和你沒完。

那一刻，我在電視機前深受感動。
我沒覺得他在做秀，也沒想到什麼「愛民如子」之類的高尚的詞。
我就是被感動了。簡簡單單地被感動了。

然後，電視畫面轉到了搶救男孩的醫院。
男孩的老師說孩子已經脫離危險。
老師的臉因激動都有點變形了。
老師興高采烈地說：男孩的偶像是NBA的球星Tracy McGrady。
老師說，我希望搞到一張Tracy McGrady的簽名明星卡，送給孩子。

後來聽說，小麥看到新聞後很受感動，
他對記者說：「能成為他的偶像，我很幸福，
這種幸福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比擬的。
無論是MVP，還是總冠軍都無法與之相比」。
小麥和魔術隊連夜給醫院中的男孩寄去了簽名的球衣，
小麥還親自錄了一盤錄相帶，來鼓勵男孩戰勝死神，盡快康復。

過了一段日子後，
有天我在看電視火箭隊的比賽﹝TK：哈哈，典型的大陸NBA球迷...﹞，
中間休息時換台，看見小麥的魔術隊在比賽。
當時比賽快結束了。
只見小麥每投進一個球，都會跑到場邊，
和坐在第一排的一個男孩擊掌。

比賽結束後，小麥又過來和男孩以及男孩的母親緊緊擁抱。
這時我通過解說才知道，那個男孩就是那個從死亡線上活過來的倖存者。
小麥把他和他的母親請來看自己的比賽，安排他們坐在最靠場邊的位置。

當小麥和男孩在場邊緊緊擁抱的時候，全場掌聲雷動。

那一刻，我又被感動了。我心想，這個男孩真是幸運。
他能夠在狙擊手的槍下活過來，又能夠有小麥這樣的人做他的偶像。

事隔兩年，每當我想起那個轟動全美甚至全世界的「狙擊手事件」，
映在我腦海中的，只有兩個鏡頭，
一個就是那個黑人警察局長冷冷地對著攝像機說：「This is personal」，
另一個就是小麥和那個幸運的男孩在場邊緊緊地擁抱。

因為受傷，這個男孩被切除了一部分脾，
被切除了一部分胃，被切除了一部分胰髒。
但是他卻夢想成真，達到了和偶像見面的願望。
他的身體殘缺了，但是小麥卻使他的人生變得更完整了。

如今男孩應該是15歲了吧。我想他現在一定也是個火箭的球迷了。
而從小麥和男孩相擁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成為我最喜愛的球星之一。

生與死

有些人說小麥性格孤僻，不合群。我並不這樣認為。

今年12月初火箭隊戰勝了費城七十六人隊後，
組織了一個球迷和球星的見面會。
參加的球迷全是賽季套票持有者。
本來說好小麥、姚明等所有的球星都要參加這次活動，
但是去參加這個見面會的球迷回來後說，沒有見到小麥，
因為小麥家有人去世，他無法參加這次見面會。

我在火箭論壇上看到這個消息，
心頭湧上一股淒涼，大叫道：「Oh, No！Not again！」

記得那是2003年3月間的事。
當時我也是在火箭隊中場休息的時候，換台看同時舉行的魔術隊的比賽。
那天我發現小麥的表情有些怪。
平時他無論拿下多少分，都是一付輕鬆自如的樣子，
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在賽場上彷彿閒庭信步。

可是那天，小麥的臉色鐵青，
整個人像鐵板一樣冰冷，動作也僵硬了許多。
他不笑，也不說話，對方對他狠狠地犯規，他一聲不吱地爬起來。
他投籃進了，也沒任何歡樂的表示。
整場比賽，他就那麼在場上機械地奔跑、機械地防守、機械地投籃。

他像一個游離於所有人之外的孤魂。
我聽到解說員對他滿懷同情。
說什麼「T-MAC真不容易，今天這種情況難為他了」等等之類的話。
我直覺上是小麥遇上了什麼重大的變故，但是我當時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看報導，才知道小麥一個從小最要好的朋友，
也是他高中時代校隊的隊友，在前一天晚上死於非命。
那個人是小麥的鐵哥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
一起上學，一起打球，比親兄弟還親。

那天，這個朋友晚上從一家酒吧出來，
站在門口打電話讓在附近的女朋友開車來接他。
就是等車的這點時間，兩幫社會的爛仔﹝TK：台灣應該是說「混混」。﹞
在酒吧門口發生了火拚。他們動了刀也動了槍。
小麥的朋友不幸被流彈打中，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就死去了。

小麥第二天聽到這個消息後，受到極大的打擊。
我所看到的那場比賽，就是在那天的晚上舉行的。
當時正是爭奪季後賽名額最關鍵的時刻，小麥無法不上場。
但是他滿腦子全是那個好友的身影。
他強迫自己集中精力打完了比賽，並且獲得了很高的分數，
可是他當時的身體語言完全表明了他正處於極大的悲哀之中。

這幾年，慢慢地一點點增加了對小麥的瞭解，
知道了他有過許多類似的失去親人的經歷。
在他參加NBA七年來，他已經失去了七位至親好友。
基本上每年都有一個。
其中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夥伴，有表兄弟，
有疼他的祖母、有啟蒙教練。
每失去一個人，都像在小麥的心上扎上一把刀。
他曾一次次地發問：「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會離開我而去？」

今年是小麥加入NBA的第八年。
他成功地換到火箭隊。我本以為惡運從此會離他遠去。
所以，當我聽到他的家庭又有人去世的消息時，
我不禁叫道：「Oh, No！Not again！」

再堅強的人，也有承受不住的事。
小麥身邊發生的這些事，肯定對他的人生觀和生活態度影響非常大。
說小麥孤僻不合群的人，恐怕不知道小麥經歷過這麼多事吧。
如果他對身邊的朋友不在乎、不關心，
恐怕也不會忍受這麼痛心徹腑的悲傷吧。

好在目前看來，小麥還能將悲傷化為動力。
他知道，他是肩負著許多人的期望在奮鬥著。

在現場看小麥

小麥的球迷很多。但是像我這樣幸運的球迷並不多。
而像我這樣幸運的中國球迷就更少之又少了。
因為我曾經兩次在現場看到小麥打球，所以我覺得我很幸運。
一次是2003年8月，在紐約號稱「籃球聖地」的麥迪森廣場花園，
看美國隊與波多黎各隊的熱身賽；
另一次就是今年的11月15日，在新澤西的大陸航空體育館，
觀看火箭隊與網隊的比賽。

去年8月，美國夢六隊征戰奧運會預選賽。
那時的陣容堪稱豪華，是後來去雅典的那支夢六隊無法比擬的。
所以我就更幸運了。因為那天，
我看到的夢六隊有鄧肯、吉德、小艾、小麥、
小奧尼爾、畢比、布蘭德、卡特、雷阿倫等人。
後來這些人中只有鄧肯和小艾去了雅典，
所以我看到的美國隊才是真正的夢之隊。
能夠將幾乎所有的美國籃球精英集中起來參加國際比賽，那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因為大部分大牌球星都沒有去雅典，
所以美國隊的實力大減，在雅典輸球也一點都不奇怪了。
能夠目睹參加預選賽的豪華陣容，你說我是不是幸運呢？

在麥迪森廣場花園看球，是我第一次在現場看籃球比賽。
那天我看到穿著各種球星服的年青人很多。
放眼望去，穿小艾球衣的最多，然後就是吉德，
接下來就是小麥和卡特。
到了美國隊開始練球時，我的目光先盯在鄧肯身上。
只見他跑了幾步，上了個籃，
就滿面笑容地走到場邊去聊天了。這麼不認真？

我的望遠鏡隨著他到了場邊，只見小麥早坐那兒歇著了，
鄧肯是找他聊天去了。小麥就是這種比較隨意的性格。
所以難怪魔術隊內部對他的訓練態度有些質疑。
當時在場上熱身的隊員中，就數小麥的表哥卡特最用功。
接二連三地來了幾個「飛扣」，贏得陣陣喝彩，然後還練上了罰球。

小麥看上去就有點吊而啷當的樣子。
不過到了正式比賽，小麥的表現就非常好了。
對方根本防不住他，只好犯規。
只是那天他罰球的手感太差。9罰3中。
還不如他的投籃命中率8投5中呢。
卡特儘管在熱身時那麼認真，正式比賽時則發揮欠佳。

火箭隊和網隊的比賽，我也去現場看了。
那天的比賽姚明打得不好，才得六分兩板；
小麥的發揮略勝一籌，但也談不上出色。
不過他的速度、身體的柔軟度、過人技巧、飄忽的跑位和準確的投籃，
都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小麥和姚明之間的交流雖然並不多，但是兩人賽前緊緊地擁抱。
比賽中小麥也為姚明的犯規問題與裁判交涉。
到了比賽快結束時，兩人在場上還不約而同地擺上姿勢，
讓記者和觀眾們一通猛照，可見兩人的關係也不錯。

小麥只是不像小法那樣性格外向熱烈。

長城之行

"I'm gonna make it"（我一定能行）。

這是小麥面對中國那雄偉的長城發出的宣言。

看過不少對小麥的採訪，覺得他有時有些孩子氣，
有時又成熟的超出他本人的年齡。
就拿中國賽時小麥和隊友登長城的事來說吧。
在美國人心目中，長城是神秘的，又是偉大的。

在休斯頓電視台和NBA電視台拍攝的幾個專題片中，
可以看到，所有到了長城的火箭隊員都非常地興奮。
他們騎駱駝、和小販討價還價，帶上斗笠，總之個個玩興大發。
每個接受採訪的球員都說長城是多麼偉大，
他們今天來到這裡，是多麼高興。

小麥則和其他隊員不太一樣。
當站在長城腳下時，他對著電視鏡頭，不斷地說：
 "I'm gonna make it"、"I'm gonna make it"。
意思是我一定要登上長城，我一定能登上長城。

他面對長城，就像是一個面對挑戰躍躍欲試的孩子。
果然，爬長城時，他是跑的最快，
登得最高的一個，把其他所有的人都遠遠拋在後邊。
等到電視台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他，問他的感想時，他卻嚴肅起來。
他眺望著長城的遠端，低低地說：
「建這個長城，他們要有多大的決心、毅力和意志力呀。」

這就是小麥的成熟和深度。
當別人只是驚歎長城的美麗壯觀時，
他卻看到長城的每一塊磚下面所凝聚的意義。

是的，沒有決心、毅力和意志力，
就不可能有這個世界奇跡長城。
如果沒有決心、毅力和意志力，也不可能有NBA的總冠軍。
我想，站在長城上的小麥，一定也想到這點了吧。

結尾

這就是我所認識的麥格雷迪。
他有時很親切，有時又很神秘；
他有時很脆弱，有時又很堅強；
他有時很單純，有時又很複雜；
他有時很近，有時又很遠。

對於我們這些球迷來說，看小麥，永遠都像是霧裡看花。
就如小麥的眼睛，朦朧，又如小麥的球風，飄忽。

小麥已經和火箭隊續約，將在火箭隊待上六年；
而姚明也是火箭隊的寶貝，火箭隊也會和姚明簽約。
所以，小麥與姚明的合作，我們還要看上許多年。
希望小麥能夠和姚明擦出火花，並將火箭隊帶向一個又一個勝利。

而我們，也將在這個過程中，
一步步地認識小麥，一點點地讀懂他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