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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來源:TK)

2015-02-28

文/輝格(羅輯思維)


2008年,尼古拉斯·卡爾發表文章《谷歌把我們變傻了?》,告誡世人,互聯網帶來
的信息泛濫,正在剝奪我們的專注力,變得浮躁而淺薄,不再有深入閱讀和獨立思考
的習慣,也逐漸喪失記憶力,最終將變成信息技術的奴隸;此文轟動一時,2010年
作者又將其觀點擴充為一本書《淺薄》,並以此贏得2011年普利策獎。

也常聽媒體從業者說,微博時代,閱讀碎片化了,媒體快餐化了,沒人看書了,寫長
文章沒意義了;然而,這些聳人聽聞的哀嘆毫無事實依據,就在卡爾文章發表之後的
四年裡,盡管手持終端迅猛普及,網絡媒體滲透率不斷提高,但圖書出版、銷售和閱
讀量也在快速增長,美國圖書銷量增長了14%,讀者對長內容的熱情並未消減。

誠然,對於個人,卡爾的告誡是有益的,過於豐富的信息源確實容易讓人分心,也可
能占用過多時間;但人是善於調整適應的動物,每個人反應也不同,新媒體的總體效
果,遠非個別觀察和體驗所能把握;實際上,傳播介質的每次重大革新,總會引來像
卡爾這樣貌似深刻的警世之語,卻無不在事實面前化為其自身淺薄和缺乏想象力的證
據。

出現此類認知偏差,是因為這些觀察者只盯著某個局部,缺乏系統性視野和統計頭腦;
常有人說50年代的小學生畢業生如何寫得一手好字,算得一手好賬,他沒意識到,這
只是說明,那時最有天份最好學的孩子也只有機會讀到小學;那些哀嘆電視擠掉了圖
書的人也沒意識到,今天整天沈迷於電視的人,若沒電視,八成是在搓麻將,蹲在牆
根曬太陽,或圍著火爐子搓手。

新媒體確實產生了大量膚淺和碎片化的信息,但不是因為它擠掉了長篇深度內容,而
是因為它成倍擴大了受眾面,要滿足這麽多受眾,其多數內容必定是膚淺和碎片化的,
基於人類的認知局限,深度閱讀只能是也從來都是少數人在少數時候能夠且願意做的
事情;沒有新媒體,或許有些人會多翻幾本書,但那未必是深度閱讀,因為不是所有
被釘進書籍裡的都是深度內容。

圖書業的規模經濟對篇幅有特定要求,無論一個主題的適當篇幅是多少,要出版就得
迎合這個要求,太短的拼湊成文集,太長的切割為多卷;顧炎武《日知錄》皇皇32卷,
其內容之碎片化與微博無異,維特根斯坦《邏輯哲學論》才六萬多字,全部組織在一
句話裡,休謨《自然宗教對話錄》不足百頁,但通篇只談論一個主題,兩者的深度和
對閱讀專注性的要求,皆非普通長卷所能比;新媒體只是解除了對篇幅的無謂束縛而
已。

很多人大概想像不到充分利用互聯網可以讓閱讀達到何等深度,為了弄清一個問題,
你可以在一晚上讀幾十條維基,做上百次搜索,下載查閱十幾篇論文,核實幾十個數
據來源,在過去,即便你能利用最好的圖書館,類似過程也要幾週時間,只有專業研
究者才會去做,而在今天,只要有足夠好奇心和專注力,任何人都可以進行如此深度
的閱讀。

很可能,在篇幅束縛解除之後,媒體市場會發生這樣的分化:雞湯手和段子手們在新
媒體中找到更有利生態位之後,將退出圖書市場,因為他們的目標受眾不讀書了,書
籍本來就不是雞湯和段子的好容器,原先只是沒有其他選擇才用,而這一變化根本不
會減少深度閱讀,因為雞湯書和段子書再厚不會有什麽深度。

從印刷術、報紙、廣播、電視,到互聯網、智能手機、社交網,新型傳播媒介始終在
拓展大眾的信息來源,開闊其眼界,讓他們認識到生活還有更多可能性,從來沒有人
因為信息來源更多而變得更愚蠢、更不自由,只有一些自以為是的知識分子,才會像
比皇帝還著急的太監,每次都跳出來驚呼太多信息會讓民眾迷失墮落變蠢乃至喪失自
由。

自尼爾·波茲曼的《娛樂至死》出版30年以來,歷史已經證明他完全錯了,喬治·奧威爾
才是對的:自由的喪失,從來都是從信息源的剝奪開始,而這一剝奪必須依靠強制才能
做到,動物莊園的建設者們,無不視新媒體為大敵,必欲除之而後快;不幸的是,今天
仍有眾多像卡爾這樣的人,一遍遍拾起波茲曼的牙慧,以愚昧大眾拯救者的姿態,攻擊
他們剛獲得的新自由。

 

本文作者輝格,文章來源長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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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dushuren@luojilab.com

 

來源:http://tinyurl.com/qylc6f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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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胖回應)

事後來看——「文化保守主義」的觀點基本都是錯的。

比如,已經有確鑿的材料證明,人類的智商在互聯網時代是不斷提高的。
而不是像保守主義者擔心的那樣,人類變得越來越淺薄、弱智。

不過,即使如此,我仍然認為——
1.保守主義可愛。雖然屢屢犯錯。
2.激進主義危險。即使常常正確。

這是20世紀歷史給我們的最大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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