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hosen

文／小恩


我唱起悲傷的哈雷路亞，那首冷冽、違背誓言的哈雷路亞。像入夜侵襲的寒流，早晨中孩子給予
的神聖感動，一下無影無蹤。

那是一天中人生溫暖的時刻。發下耶穌送的餅乾後，我問山裡的孩子孩子慶祝聖誕節為什麼？他
們大聲回應：為耶穌誕生！我感到喜悅，心裡想著預備好的PPT可能用不太上，因裡頭寫著對那
日子的幾個詰問：為了拿聖誕老人的禮物？還是為要裝飾聖誕樹？抑或只為享用大餐一頓？

他們搖搖頭：不是！

我指著投影幕上的耶穌，在這節日你想對祂說什麼呢？他們又大喊：我愛祢！接著瀟灑的男孩站
起來，一腳踩在椅子上雙手高舉吶喊著：耶穌我祢，我一輩子愛祢！

我笑了，爽朗地笑。

＊＊＊＊＊＊

我搖搖卡片說：「重點不是做得多好看，而是你想跟耶穌說什麼呢？」

「我想寫給耶穌，希望能保護我們家，讓爸爸身體好起來。」女孩說。

「我想拜託耶穌，讓快點讓我們找回哥哥。」另一個常令我頭痛的孩子說。「他當兵到一半不見
了，我媽媽每天都帶我們幫他禱告，希望他活著。如果他死了，就是我們家第四個人死了。」

「我想跟耶穌說謝謝祢保守我們家的平安，希望能一直保護我們到我們死去。」又一個說。某日
我對Guyu老師說，我覺得我沒有好好深入瞭解這些孩子的家庭過。她說這裡的家庭有父母雙全
的僅三分之一，十幾歲就結婚，跑了，再婚了，有的孩子甚至沒有健保，沒有戶口，也沒有身份。
（我想到一個男孩眼角蜂窩性組織炎拖了兩星期腫到快沒辦法看才請學校幫忙帶去開刀，因為付
不出健保費所以家裡一直拖。）

「我想請耶穌讓我變成大富翁！」又一個孩子說。

我微笑。

你們的心聲祂都聽見了。

＊＊＊＊＊＊

聖誕派對，接著是跨年。年末的狂歡氣氛到底為什麼？從未參與過所謂集體跨年倒數活動的我，
只是單純找不到原因罷了。

對成人來說，聖誕節是個慶祝的理由。對商人來說，優惠拼買氣。甚至對於一些人而言是聚集享
受性愛的時刻，在這值得歡愉的日子裡。書店放著聖誕歌曲，熱鬧喜悅，一株株光鮮亮麗的聖誕
樹站立起來，一閃一閃，吸引目光失去焦點。

我在樹底下漫步，想到關於過去悲傷的往事，並想起那首悲傷的哈雷路亞：

“你的信念很堅強但是你仍需要證明

你看見她在屋頂上沐浴著

她的美麗與月光瓦解了你

她將你綁在廚房的椅子上

她破壞了你的寶座也剪去你的頭髮

而她令你從嘴裡說出哈雷路亞

哈雷路亞

認識妳之前我孤單一人

我看見妳在拱門處所立旗幟

然而愛不是一首勝利進行曲

卻是寒冷並違背了的哈雷路亞”

＊＊＊＊＊＊

我感到一種疲倦的老。你知道嗎？我覺得二十幾年中已經太多太多，太多純真被奪去。於是人
不相信完美，又或者完美折磨了殘破的人們了。

我祈禱，讓這一切虛 幻都成為過去。我祈禱一切的哀傷、孤獨、爭執、貪念都轉成雲煙，我祈
禱人的智慧可以在年華老去前就顯明，我祈禱經歷摯愛或生命的逝去以先，就能看清這一切：
信仰不是一種害怕死亡的追逐。

＊＊＊＊＊＊

山裡夜晚是一片漆黑，我在樹下，在沒有閃爍不定金黃燈泡的樹下等待著。

寒冷的夜裡沒有月光，沒有繁星，甚至連路燈都沒有。我於是如此靜默等待著平安，與聖誕快
樂。

來源：http://mag.udn.com/mag/reading/storypage.jsp?f_ART_ID=226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