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數至上 大人…走偏了
文/張德勝(東華大學課程設計與潛能開發系教授)
台中翁奇楠命案槍手廖國豪投案,感慨的說「台灣的教育害了我!」這一說,震驚所有教育界,
尤其是他原先就讀的國中母校。
在各方發言中,他的同班女同學表示,和廖國豪從國小至國中一路同學,國小老師對大家一視同
仁,感覺不出誰是被放棄的,但國中就不同,表現不好的,「的確會被瞧不起。」
我認為這位女同學說出了廖國豪真正的心聲,在國中,課業成績不好,是會被人瞧不起。我們這
群大人,從國中主任一直到總統府資政的回應,都明示或暗示成績還是很重要的,成績好才是好
學生(滿級分、考上醫學院),「提高成績很重要或至少功課不能太差」」。試想,在台灣這麼
重視升學成績以及考試分數排名的環境下,有那位學生願意自己成績低落,被人瞧不起呢?
為什麼孩子在國小階段,可以被一視同仁,但是國中就會被瞧不起。個人覺得這就是升學主義考
試制度下,分數至上單一價值觀所產生的惡果。
對國中生而言,考試分數高低就好比社會人士金錢收入多寡。考試分數在台灣的社會、學校以及
家庭,早已形成一種,甚至是唯一的認同指標,當一個孩子無法在考試科目達到老師或家人期待
的分數,他的自我認同就會產生問題,而開始有自卑感或罪惡感,最後自我放逐。畢竟被瞧不起
所產生的悲憤情緒,所造成的後果,是要這個社會付出代價,但是我們大人從這案子學到了嗎?
雖然台灣教育理念一直強調多元智慧,以及適性發展,但是在學校現場卻幾乎不是如此,除了考
試科目受到重視之外,其餘都是末節,這種以考試分數為主要取向的單一價值觀,讓像廖國毫這
樣邊緣學生找不到著力點,因為這些考試科目他不感興趣也不會的,所以上課不睡覺,他還能做
什麼呢?
在考試科目學不來的孩子,沒有成功經驗,得不到師長以及同學肯定,就無法自我認同。
如果大人們的輔導,還是以課業為重的時候,可能只有徒增邊緣孩子的挫敗感,或加深他認為課
業分數是唯一的價值,而他卻永遠無法達成,成為大人眼裡的好學生。
我相信沒有一位學生願意最後一名,也沒有一位家長或老師會放棄孩子,但是如果我們的考試分
數至上的單一價值觀不改,那麼應該不是他走偏了,而是我們大人走偏了。
來源:http://udn.com/NEWS/OPINION/X1/5813786.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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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無他 愛與肯定而已
文/吳芝儀(嘉義大學輔導與諮商系副教授)
廿八日「全國教育會議」前夕,台中角頭命案槍手廖國豪出面投案時冷冷的一句「都是台灣教
育失敗」,毋寧是對教育界開了致命的一槍。
廖國豪的說法,讓我想起白曉燕命案主嫌陳進興,同樣將鑄下大錯、不堪回首的犯罪生涯,歸
咎給社會,犯罪是他「以妖魔的方式,向社會討回一點公道」的手段,令人不勝噓唏。
其後數年間,我多次出入少年觀護所,想要在還來得及的時刻,盡一點棉薄心力挽回誤入歧途
的少年。記憶最深刻的一次,少年們輪流朗讀完一本描寫懼學兒童比利,遇到一位善於鼓勵肯
定他的好老師,開始喜歡上學的繪本,我試著探詢少年是否曾經遇過像比利的老師那樣的老師。
一位約小六、稚氣未脫的孩子衝口而出:「那怎麼可能?如果有的話,我們就不會在這裡了。」
我好奇詢問他遇到的老師,他說:「都是很白目啦,整天只會碎碎念,煩死人了。」
我還來不及回應,一旁約略國中年紀的少年馬上回嘴:「那是你自己白目啦,老師會念你,表
示他還想要管你,老師還想要管你,表示他還在關心你。」好聰明敏感的孩子,很能夠體諒老
師的愛之深責之切。我不禁好奇他怎麼也在那裡?他的老師難道都不管他了嗎?他沉重地回答:
「我的老師都放我整天睡覺,他早就放棄我了。」原來,他心裡其實很期待能被老師好好管教哩!
另一個原本沉默、看來像是這群孩子的老大哥、約高中年紀的少年大吼:「就是因為他們早就
放棄我們了,如果以後我有辦法,我也會放棄他們。」直到現在,回想起這個場景,我仍然立
刻酸了鼻頭、紅了眼眶。
冷漠疏離的社會、功能不良的家庭、相偎取暖的同儕、供給需求的老大,加上無計可施的學校,
共同造就憤世嫉俗、偏激冷血的少年。
唉,這些故事、這些場景竟像是輪迴一般,每隔一段時間就在社會角落再次上演。
政府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的社會教育,可能改變冷漠疏離、好戰好鬥的人心嗎?百家爭鳴的家庭教
育,可能挽救根部潰爛的家庭功能嗎?一人一把號的學校教育,可能讓得不到父母的愛和關懷的
孩子,因為獲得同儕接納、師長肯定而激發成就動機,努力成為善良公民嗎?
或許教育學者很難設身處地同理瞭解邊緣青少年的心理狀態和學習需求,那麼,請開放學校教育
體系,延攬更多輔導老師和學校諮商師進駐校園,讓他們有機會設計以激發學習潛能為目標的選
替教育情境,使他們有機會獲得成功的學習經驗。教育無他,愛與肯定而已。還有,永不放棄任
何一個孩子,孩子就不會有機會放棄我們。
來源:http://udn.com/NEWS/OPINION/X1/5813790.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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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關愛 那孩子不回頭
文/洪微分(高中退休老師)
廖國豪一句「台灣教育害了我」的抱怨,讓我回想起曾經接觸過的學生案例。
小雯的父親是黑道分子,小雯告訴我:母親生下她後就跑了,所以「母親」二字對她,完全無意
義。她從小就跟著父親東奔西跑,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有時甚至還要躲在倉庫的紙箱中,
避警察追趕。要上學了,父親把她帶回老家,交由阿嬤照顧,阿嬤年紀大,無法管教,小雯便與
有類似背景的國中同學,成群結黨,喝酒鬧事打群架,混到國中畢業。
高中來到我的班上,在知曉小雯的這些遭遇後,徵求過小雯的阿嬤與父親同意,我把小雯帶回家
中住,希望以家人的關懷,讓她過正常的人生生活。
剛開始小雯確實有心改過,跟著我上下學、回家寫功課。但一兩星期後,國中死黨聯絡上,小雯
開始藉故晚上要出門,且回來的時間一天比一天晚,身上又充滿菸味與酒味。我多次與小雯長談,
小雯都默然不語,最後她說,她想搬去跟同學住。
接下來,小雯又故態萌發,翹課逃學,在外打架滋事,我想盡辦法開導她、讓她請假,有時間就
幫她補上功課,竭盡所能想留住小雯,但小雯還是在一個月後,失去蹤影,最後由阿嬤幫她辦休
學。那幾年,我每學期都希望小雯能回來復學,但再也沒看見小雯出現。
報上說:廖國豪的國中導師曾家訪二、三十次,此話被一些人士批評為「辯解」,但此種批評對
身處第一線的教師而言,實是一大打擊。
我擔任小雯導師那年,班上同時有多名國中時代就出名的問題學生,因此那一學期,為了照顧這
些學生,我狂瘦七公斤(因出事時,根本就找不到家長)。我相信一位會聯絡、拜訪家長二三十
次的老師,一定是一位視學生如己出的好老師,而輔導問題學生的箇中辛苦,若非親身經歷,實
難為外人了解。今天,老師被大家這樣責怪,如果是我,實在也很難釋懷。
我還有一位父親也被黑道槍殺的學生小卿,慶幸小卿會思考,父喪後與母親、哥哥相依為命,也
力爭上游;高中畢業後,到日本留學,目前,定居日本,結婚生子,過著正常的人生生活。
對出生於不幸家庭的孩子,我相信絕大多數的老師都會特別關心的,只是,孩子自己要不要把握
機會,為自己創造不一樣的人生路?看多了學生案例,我只能感慨地說:一樣米養百樣人…
來源:http://udn.com/NEWS/OPINION/X1/5813789.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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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用心 孩子…要體會
文/蔡玉萍(國中老師)
廖國豪的一句話「台灣的教育害了我。」勾起我的一段回憶。
幾年前,我有個女學生背景和廖生相似,爸爸因吸毒入獄,媽媽也早已改嫁到他處。家中只有無力
管教她的祖父母養她。由於她特殊的背景,一進入國中來到我的班級時,我就十分注意她了。雖說
一般國一生較單純,比較不會惹事,但實際上,她卻一開始惹了許多事。喜歡和校外人士交朋友,
晚歸,甚至不回家。向同學借錢不還,同學還到我這裡告狀。喜歡成群結黨去幫她的好友出氣等等
行為,讓我疲於奔命去處理她的事。
但是我從沒放棄過她。經常找她來談話,也常注意她的行為或改變。一旦我覺得有不妥時,我都會
注意,甚至找她來談。至於她的功課,雖然是屬於低成就小孩,但我沒因此看輕她,有時她進步了
幾分,我還會誇獎她。我相信廖生的導師應該也是如此用心(報導說他曾家訪了二、三十次),但
是為何結果不同呢?
我學生的媽媽在她要升國三時,大老遠拿了一個禮盒來謝謝我。當時我是這麼和她媽媽說,即使我
是如此努力要拉回你女兒走上正路,但是如果她無法體會,無法接受,我的用心也是枉然。所以做
錯事,走偏路時,別只想是別人對你努力不夠,好好想想自己是否也曾對自己如此努力過!
來源:http://udn.com/NEWS/OPINION/X1/5813787.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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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考題
文/沈珮君
不要苛責老師,老師也曾是學生。老師和學生不是站在對立面,但老師常忘了自己曾是學生;
還有,當初他們的老師把他們教成「標準」老師。
小時候是「古錐仔」的廖國豪,長大為何變成殺手?他一句「教育害了我」,教過他的老師像
被槍打中,紛紛喊冤,說一學期輔導他二三十次,已經盡了力;說放棄他的不是老師,是他自
己。總之,老師沒有錯。
我們的教育裡,不是對就是錯,標準答案只有一個,斬釘截鐵,不由分說。殺手丟給大家的是
一道非典型考題,但老師仍把它當作是非題,忽略了他的題幹:「老師不認同我考卷上的答案」。
標準答案只有對或錯,什麼是「不認同」?
電視裡有老師跳出來,說明老師多難當、學生程度多低落。例如,「床前明月光」,學生下句
接「李白睡得香」;上聯「窮則獨善其身」,他下聯接「富則妻妾成群」;問「英雄寶刀未老」,
他回「老娘風韻猶存」。論標準答案,這天兵完蛋了;若論創意,這傢伙是活寶。
天兵和天才一線之間,但我們只看標準答案的教育裡,有沒有讓天兵成長的空間?還是像打地
鼠般把他們打傻打趴或打到恨?被打傻的天兵,學會只知標準答案,成為碌碌眾生裡的一員,
成為路人甲,沒有面目。被打到恨的天兵,有人投身黑道,成為老師及社會口中「放棄自己」
的人。誰不愛自己?誰願放棄自己?孰令致之?
學生變壞,老師通常是證明自己沒錯,若有錯也是家庭的錯。不錯,通常這些孩子來自問題家
庭,上可追溯父母、祖父母,學校只差沒把他們祖宗DNA攤在陽光下檢查。但,在家庭破碎、
撤守時,學校不正是孩子唯一光明的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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