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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http://okapi.books.com.tw/uploads/photo/photo7942.JPG

我從來不讀(萬惡的)《壹週刊》

文/房慧真


有許多人不喜歡《壹週刊》,包括我身邊的師長朋友、媒體同業。我時常聽到一句話,「你的
報導似乎很有趣,但我從來不讀《壹週刊》」,對方聳聳肩,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我知道講
這句話不是扮清高,也沒有惡意。《壹週刊》的羶腥色,以及隨之而來的獵奇、窺探、剝削,
的確觸犯到大多數人的底線,尤其我身邊的交遊圈(我不知道是什麼圈,文化圈?學術圈?社
運圈?)

於是,我的世界裂解為,我每個禮拜所產製出來的東西,與我的生活,像是兩條平行線,甚少
交會。兩個平行時空,偶爾交會的時刻,就是每週三《壹週刊》出刊,電子媒體紛紛「轉述」、
「再報導」《壹週刊》的新聞,即使不讀、不碰、不看的人,也難逃鋪天蓋地的羅網之中。

這兩年漢娜鄂蘭的「平庸之惡」,也常被用來檢視媒體圈,「你在《壹週刊》(或者也可換成
《中國●報》)工作,你不吭聲嗎?你準備同流合污嗎?你摸著良心對得起自己嗎?」

錯就是錯,某些新聞處理的方式,我完全不想為自己所屬的媒體辯解。

但是,我也不準備與之切割,我所做的導演、作家、科學家的「人物專訪」,常被其他同事戲
稱為《壹週刊》難得的一塊「淨土」。然而,哪裡有「出淤泥而不染」這回事?這朵淤泥中的
蓮花,如果移植到別的清新正派媒體,肯定無法生存。一個月做一篇人物專訪,一個人物約訪
三、四次甚至五、六次,採訪本人還不夠,還要約訪他的朋友,甚至敵人。在本地訪還不夠,
如果這個人在國外生活,那麼便特地出國,只為徹底感受在地的風土。

這些時間、人力和金錢,哪裡來的?我必須很抱歉的說,是靠那些羶腥色題目所衝的銷售量,
所拉的廣告而來。是因為窺探八卦的人性與商業機制,成就了雕刻時光而來的立體人物報導。

善與惡,美與醜,髒與淨,就像這個複雜的世界一樣,從來是並存的。

之所以繼續待在這裡,是因為,我能夠忍受別人指著羶腥色的報導,對我吐口水,我概括承受。
但我不能忍受虛假、置入行銷、買新聞報導、塗脂抹粉、單向的正面思考、隱形的階級暴力。
人們很容易辨識出前者的骯髒,鄙夷前者,卻對後者毫無保留地全盤接受,而進步、發展的美
麗新世界,更令我不寒而慄。

什麼是「真」?我腦海裡永遠會記得一個畫面,前年壹傳媒的藏鏡人買家「蔡衍明」浮出水面
的那一天,我拿東西給我的直屬主管。我的主管是一個非常公私嚴明,從來不在職場流露私人
情感,幾近不近人情的一個人。那天在她的小辦公室裡,我看到她堅硬的面具完全垮落,她在
哭,我只能快步離開,不打擾她一個人的悲傷沉痛。隔幾天,她把我叫進辦公室,要我去做一
些充滿「中國因素」:藏人自焚,香港反洗腦教育……將會大大刺激未來主子神經的題目(當
然後來壹傳媒不賣了,這是後話)。

她說,「你不用擔心,將來如果出事,我來扛。」沒有這句話,依我的個性,我也會去做這些
題目。這句話對我的意義,不是職場免死金牌的保證。

這句話,可以看成是一種「結盟」。打這份工,當然,不低的薪水,可以讓一個記者在台北天
龍國活得稍有尊嚴,有人樣。但更重要的,我所謂的結盟,是一種共通的情感結構:對真實的
追求,趨近於,事物本來的樣貌。

最後回歸正題,下面轉貼的,是這一期出刊,同事H的報導。臉書上有許多人在問,這麼高難
度的報導,怎麼能做得出來?我的同事H,是這個世界上到目前為止,我所見過最善良的人。
她沒有任何武器,只有對新聞專業的真誠而已。

 

【壹週刊】回首17年 陳進興性侵受害女血淚告白

http://www.appledaily.com.tw/animation/nextmagazine/other/20140312/35694013/195


來源:https://www.facebook.com/profile.php?id=1000006912188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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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貼原文之後記)

腦殘媒體的背面

文/黃哲斌


剛才,轉貼了《壹週刊》記者房慧真的臉書文,感慨頗深,趁著我家大人正在燒菜準備
便當,寫點延伸想法。

應該沒人否認,台灣新聞媒體的平均表現大多很糟,有時糟透了,但在「腦殘媒體」之
類的標籤背後,我必須說,對於有些認真且具自覺的工作者來說,這是過於沈重的指責。

真實世界是,台灣記者的勞動環境,大致可分三種。

一是像房慧真等主流媒體記者,處於矛盾的工作環境裡,一方面,或許可以實現部分理
念,卻必須拿其他代價交換,忍受自己無法認同的媒體框架或工作文化。

二是像《苦勞網》或《PNN》等非主流新聞網站,相對可以避開老闆立場、商業市場的
扭曲,代價卻是較差的薪資條件,以犧牲物質收入,換取報導空間與自由。而且,有些
網站必須面對營收赤字、募款壓力,或是工作職位蒸發。

三是一些獨立記者或自由工作者,他們的自由空間或許更大,但收入更不穩定,必須以
每字一到兩元的不合理低價,接案採寫,不但沒有退休金,稿費還必須扣除二代健保的
補充保費。

(自我揭露,我不屬於上述三者,所以能說些真話。)

至於那些隨波逐流,只想逢迎老闆或主管的新聞工作者,就不在討論之列。

但我要說的是,當大家指責新聞記者之際,請謹記他們並非一個整體,他們其中,有許
多我尊敬且無法企及的同儕,然而產業現況讓他們無處可去。

我認為,這會是轉型過渡的痛苦期,但無可諱言,網路帶來的嚴酷挑戰,也已重創美國
新聞業( http://goo.gl/qwHHQ0 ),就連新聞教育也面臨變革壓力
http://goo.gl/LwbxGf )。

已有不少網路人或經濟專家,開始反省網路帶來的掏空現象,例如曾寫《別讓科技統治
你》一書的 Jaron Lanier( http://goo.gl/VkOr3d ),或是美國前勞動部長
Robert Reich,憂慮網路產業是一種空有成長與發展,卻無工作機會的經濟型態
http://goo.gl/AV40hR )。

當此之際,我們只能鼓勵那些認真報導、堅持專業的新聞工作者,一方面支持他們的轉型
探索( http://goo.gl/C3v9FQ ),或如英國《衛報》的數位嘗試
http://goo.gl/bZBb0D ),另一方面協助傳播你心目中的好新聞,甚或捐款支持,
最終期望新聞這一行能夠觸底反彈。

衝突,痛苦,掙扎,在妥協的隙縫裡尋找微光,我想,這會是新聞工作者的命定。只希望,
其中的醜惡、憤怒或不協調,能夠越來越少。




來源:https://www.facebook.com/dennis.huang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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