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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幣戰爭.jpg 

(影像來源:中國經濟網)

  宋老師於2009年8月11日上午接受中國經濟網的訪問,與網友即時互動:

  主持人:各位網友大家好!歡迎收看本期的「中經線上訪談」。我是主持人王姣雁。
對於中國經濟網的網友來說,《貨幣戰爭》並不是一本陌生的書。相隔三年後,《貨幣戰
爭2》——《金權天下》也剛剛上市。我們有幸請來了《貨幣戰爭1》、《貨幣戰爭2》
的作者宋鴻兵老師作客中經線上訪談,與我們分享一個著者或者說一個學者以自己獨特的
視角對世界經濟的解讀。歡迎您,宋老師。

  宋鴻兵:謝謝,大家好。

  主持人:錢鐘書先生曾經說過,如果你吃了一顆雞蛋,覺得不錯,何必要認識那個下
蛋的母雞呢?但是對於《貨幣戰爭》的讀者來說,宋鴻兵確實是一個值得解讀的人。在正
式開始之前,我們先通過一個短片來瞭解宋鴻兵和他的《貨幣戰爭》。

  主持人:正如剛才片中所提到的,究竟是一本書成就了宋鴻兵,還是宋鴻兵成就了一
本書?我們想問宋老師一個問題,《貨幣戰爭1》在2000年橫空出世,對社會的影響是爆
炸式的,當時您在怎樣的背景下創作了這個作品?

  宋鴻兵:其實我寫這本書的時候,不可能預知到這本書會有這麼多人看。某種意義上
寫這個書的時候是一種自我抒發,為了把心中的很多想法展示出來。一開始主要通過博客
進行系列發表。其實,一開始並不是按照寫書的標準模式進行構思的。隨著博客和其他網
站上引起的爭議越來越大,後來才逐漸想到,可以把這些文章集成一本冊子,產生了這種
想法。最後就變成了大家看到的《貨幣戰爭1》這本書。

  宋鴻兵:第一本書跟第二本書,如果說考慮到寫作背景的話,最大的背景就是在寫第
一本書的時候,完全是自我的表現,就是自己心中有很多想說的話,或者有一種情緒一定
要抒發出來。而且當時考慮到讀者面肯定比較窄,可能是對金融或者對經濟感興趣的專業
院校的老師和學生才會比較感興趣,而絕沒有想到會有各個領域的普通讀者都感興趣。這
是非常令人吃驚的現象。

  主持人:就是說在創作《貨幣戰爭1》的時候,感覺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事情?

  宋鴻兵:差不多,應該是這個感覺。

  主持人:和《貨幣戰爭2》相比,它的創作初衷和寫作的心情有什麼不同?

  宋鴻兵:寫《貨幣戰爭2》的時候,心情肯定要沉重得多,因為一般來說,一系列叢
書,出版業有一種潛意識,就是說第一本書,因為是你已經積累了很多年,放出來一定是
最好的作品。2、3、4、5就是逐級遞減,各方面也會逐漸下降。第二本書正是在這樣的
心態之下,跟第一本書完全不一樣,既然要寫的話,它在各個方面比第一本書要有大的超
越,否則的話寧願不做。它承受的心理壓力比第一本書大很多。花的時間和工夫也要大很
多,包括動用的各種人力、物力遠遠大於第一本。
第二本書的資訊含量和它的深度、廣度
是大大超越第一本的,對於這點我還是比較有信心。

  主持人:更用心了。我們也瞭解到您之前的專業是資訊工程。我們知道這個資訊工程
可能跟經濟的關係不是很大。現在您以經濟學家的身份作客我們的節目,可不可以這樣說,
是《貨幣戰爭1》奠定了您在中國經濟學界的地位?

  宋鴻兵:應該這麼講,我們都上過大學,其實我大學本科學的是自動控制。我覺得從
參加工作以來的感覺來說,大學中學所有的知識在實際工作中基本上可能只用到百分之一
或者百分之十,大概不會太多。實際上你在工作中面臨的問題和要解決的問題,百分之九
十以上都是靠自己學的。從這個角度來說,本科學什麼專業,似乎不是特別重要,這取決
於你從事什麼樣的工作和解決什麼樣的實際問題,這個實際需求會督促你,會指導你對某
些行業進行深入瞭解。

  宋鴻兵:其實不管經濟學也好、金融學也好、貨幣學也好,或者金融歷史也好,對於
我來說,其中最主要的動因還是個人興趣,就是說你確實對這個東西感興趣。一個人他把
這個東西當成一種興趣和當成一種任務來學習,我覺得是不一樣的。如果你把這個當成一
種興趣的話,對於你來說沒有上班、下班之差,只要你不睡覺,所有時間都會放在這個領
域。
我覺得自己還是比較勤奮的人,每天會讀很多東西,會寫很多東西。經過漫長的積累,
寫第一本書大概用了三年多的時間,第二本書也用了三年多的時間。任何一個人如果用六
七年的時間鑽研一個話題,鑽研一個問題,他沒有理由不成為這方面的專家。

  主持人:而且我覺得,是不是您也掌握了一種學習方法,一種看世界的世界觀?

  宋鴻兵:你這個問題提得確實是我深有體會的。舉一個例子,學習的一個方法是讀書,
每個人的方法很不一樣。對於我來說,我以前讀書,比如說上中學的時候,喜歡系統性地
讀,就是從第一章一直讀到最後一章。但是,上大學之後我改變這個思路,因為我覺得這
樣讀書太慢,讀完一本書要一兩個月的時間,系統讀書的最大問題是沒有目的性。

  宋鴻兵:上大學以後,基本上用了一種速讀的辦法,我對什麼東西感興趣,我首先明
白自己想要什麼,在打開一本書之前我腦子裏非常明確,我的目的是什麼,我要得到什麼
東西。如果想不清楚這個目的,我寧願不看這本書。我讀這本書之前,我要想清楚,我希
望得到什麼資訊,帶著一種很強的目的性。在打開這本書的時候,你會發現你不是一個字
一個字在讀,而是在大面積地掃,找到你感興趣的話題和領域,專注度非常高,就深入進
去,然後再看上下章節,讀一本書的速度大大提高,得到的信息量和大腦活躍的程度遠遠
不是被動性讀書所能比擬的。

  宋鴻兵:特別像我寫《貨幣戰爭1》、《貨幣戰爭2》涉及的閱讀量太大了,比如
《貨幣戰爭2》,我算了一下,大概三年多讀了五千多萬字,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英文或者
其他語種的原文。在這樣大的閱讀量中間,涉及到上百本家族史、經濟史和各個國家發展
的歷史,包括各種文獻。這麼大的閱讀量,如果按照正常的學習辦法,這是資訊爆炸,沒
有辦法很好地去處理這麼大的資訊。
所以說我覺得在資訊社會中,對於一個年輕人,或者
對一個想要做研究的人來說,最重要的一個能力,甚至說第一能力就是資訊處理能力。

  宋鴻兵:在讀這麼多東西的過程中,你首先要明確,你要什麼。如果你沒有清晰的主
線,閱讀效率是非常低的,而且也不可能讀得下來。如果帶著比較明確的目的,像三十萬
字這樣的英文原著,我基本是兩個晚上看完。如果是更厚一點的著作,大概三個晚上基本
可以看完。

  宋鴻兵:基本是在翻書,在翻的過程中尋找你需要的資訊。如果沒有的話,你甚至兩
小時,這本書就過了。因為你發現這本書不值得你讀,或者沒有你需要的資訊。但是按照
傳統的讀法,像這樣的書,起碼要讀個把月,對一個人的學習方法提出了非常大的挑戰。
你要做這樣大規模學習、搜集和處理工作的話,你的學習能力跟傳統的、我們在學校中所
學習的精讀的學習方法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主持人:您的方法也適合於我們讀《貨幣戰爭》嗎?

  宋鴻兵:任何人讀任何一本書都可以抱著這樣的心態。如果有你要找的資訊,就仔細
看;如果沒有,或者有的人覺得對哪一章感興趣,這一章可以精讀。這取決於讀者的興趣
和他的需求。

  主持人:從《貨幣戰爭2》問世,一直到您預言了金融危機爆發的這段時間。有很多
批駁和侮辱性的觀點充斥在輿論之中。有人將《貨幣戰爭1》和陰謀論等同起來,也有人
褒獎、力挺您。您如何看待這兩種對立的觀點?

  宋鴻兵:我覺得這本書得到極端的兩極評價是一種榮幸。最糟糕的情況是你提出了觀
點沒有任何人提出質疑,也沒有任何人表示支持,沒有爭議,說明你提出的問題是大家都
不感興趣的問題,或者對所有人來說感覺不是很重要的問題。你寫這本書的主要目的其實
就是為了提出問題,如果大家都不感興趣的話,顯然這本書就失去了所有意義。

  宋鴻兵:從《貨幣戰爭1》、《貨幣戰爭2》的情況來看,像《貨幣戰爭1》它提出
了私有的中央銀行和貨幣發行權這個概念,這個概念顯然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從這個角
度來說,不管是支持的還是反對的,大家都一起關注這個問題,這說明它打中問題的要害。
我覺得也無所謂,因為只有這個東西打中了某些人的痛處,才有人跳起來進行反駁。否則
的話,如果這個事跟他沒有關係,對他來說無傷大雅,他沒有必要這麼去做,反應過激說
明正中目標。

  宋鴻兵:對這本書的反對聲音分成兩大類,一類是純屬學術性的,比如他反對金本位,
我認為這是一種理論探討,是完全可以的,哪怕語言口氣再激烈,都不是太大的問題。還
有一些反對的,比如他拿很多其他問題說事,目的是說你人格有問題,攻擊人格降低你書
的可信度。為什麼要這樣做?如果是正常的書評,不會這樣,應該就事論事,你這個書有
那些觀點,我們不同意,我們說觀點。如果進行人格攻擊,就不是那麼簡單了。攻擊人格
是為了降低這個書的可信度。我認為這些人是屬於,至少是屬於利益集團的人。我覺得西
方金融勢力對中國已經有了很漫長的滲透過程。我覺得這些人在某種意義上,可能跟這個
圈子是有關係的。

  主持人:那麼您在《貨幣戰爭2》——《 金權天下》一書中也提到了「金權」的概念。
我們相信,就像剪羊毛一樣,金權馬上會成為經濟學界和互聯網上的熱詞。您的文字表述
方式決定了講故事是您對經濟問題關注的視角。是什麼決定了您以這樣的方式闡述這個問
題?

  宋鴻兵:郭德綱曾經說過寓教於樂。我說了你都不樂,我教誰去?他的例子非常形象。
任何一種思想或者任何一種理論如果不能為廣大讀者接受,只是自娛自樂的形式,那就失
去意義了。你寫這個東西的目的是為了傳播一種思想,如果沒有人願意讀,這個目的就失
敗了。為了達到這個效果,就必須用讀者最喜歡的方式進行。讀者喜歡的方式不是教科書
的三段論的說法,這個非常枯燥,沒有人願意看。我這樣寫也可以,但是這樣寫,顯然會
失去讀者。

  宋鴻兵:實際上這本書和它整個的寫法,在我看來實際是以讀者為導向。讀者喜歡用
什麼方式,作為作者,我就應該用更貼近於讀者思維習慣和表達習慣的方式進行。當然,
這兩本書的寫作方法其實不太一樣。第一本書,一開始要想抓住別人的注意力,可能會用
一種抓眼球的標題和寫法。但是第二本書,很多人反映第二本書比第一本書讀起來困難,
因為第二本書更強調系統性,引用大量檔,更強調嚴謹性,而不完全是自我抒發。第二本
書的特點就是在第一本書的基礎之上更加突出系統性和嚴謹性,就是每句話都必須要有出
處,當然還有很多是我自己的觀點。與第一本書比較起來,它的信息量,它的系統性,還
有它的思想深度和廣度,我覺得跟第一本書相比,應該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有比較大的
提高。最終必須由讀者檢驗,而不能是我怎麼說,或者評論家怎麼說,那都不重要。實際
上最重要的還是讀者。

  主持人:您剛才也說您希望作品有讀者,也就衍生出另外一個問題,您寫書的目的,
寫這個《貨幣戰爭》系列的目的是什麼?

  宋鴻兵:說寫書的目的,我覺得就是心中有話,簡單講就是想說出來,想表達出來。
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我認為中國在過去的十幾年包括未來的幾十年之中,它已經逐漸逐
漸、一步一步從兩千年以來相對封閉的國家逐漸變成全球性的大國。在這個過程中,中國
一下子面臨了幾千年以來前所未有的新課題,就是如何跟世界各國打交道,如何跟整個世
界打交道,用什麼樣的眼光,用什麼樣的視野,用什麼樣的心態跟全世界相處,甚至成為
未來世界具有領袖地位的國家。

  宋鴻兵:就這點而言,我覺得其實很多著名的人物都看到這一點,中國未來將會成為
世界的主導型力量之一。但是我們現在存在一個最大的問題是中國以前沒有全球視野,因
為從秦始皇一直到清朝,中國都是相對封閉,對外部世界缺乏瞭解的國家。改革開放以後,
才三十多年時間,我們全面對外開放,中國人走到海外去,國外的投資和各種各樣的人進
入到中國來,這只有三十年的時間。這跟大英帝國和美利堅,跟歷史上的法國、荷蘭、西
班牙的差距都太大,人家至少有兩三百年的對外開放的經驗和積累。中國現在經濟發展速
度非常快,在全球的影響力一天比一天大,但是你的國際化經驗和全球化經驗卻相對非常
小。這就好像一個小孩,他成長過程中肌肉非常發達,但是大腦還跟不上,就是他對很多
問題的思路、視野和辨別能力還相當於一個小孩的智力水準,但他身體已經非常強壯了。

  宋鴻兵:中國在全球化的過程中,現在處在這樣一個階段。這本書,實際上是希望能
夠使大腦發育越來越快、越來越成熟。因為我覺得,我自己認為在《貨幣戰爭》出版之前,
中國人對全球化,對西方的很多東西的認識是有偏差的,或者說有些視角是沒有的。我們
看到的是西方教科書告訴我們的一個自由市場的經濟體,它是個完全公平的,資訊透明的,
完全是平均的資訊分佈狀態。

  宋鴻兵:這兩本書我要突出的觀點是,這只是問題的一個角度,它還有其他的角度,
在那個角度中,背後還有龐大的人脈關係,還有經濟市場的潛規則。在中國來說,對國內
市場的理解是很深入的,如果我們兩個進行經濟談判,我腦子裏會轉十個心眼、二十個心
眼,你說一句話,我會想很多遍,他說這個話是什麼意思,有沒有潛臺詞。但是當中國人
和外國人坐在一起的話,中國人很天真,你會覺得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公平的。這怎麼可
能?這違反了各個社會中的基本常識。但是我覺得很多中國人在跟國際打交道的時候,往
往陷入非常天真的狀態,就認為他不會蒙你,他不會忽悠你。他憑什麼不會忽悠你?

  主持人:就是我們有一個思維定式了。

  宋鴻兵:就是我跟中國人打交道,一定要留一個心眼,我們跟外國人打交道,不需要
留一個心眼——這是典型的缺心眼。在金融危機中就已經證實了。對於我們來說,越早具
有這樣的思維能力,就會越快地使自己進入一種成熟狀態,減少未來的損失。這本書講到
了無論是大英帝國,還是美利堅,他們的統治精英的智商非常高,一點不亞於中國歷史上
頂尖的政治家,他們的權謀遠遠不是中國人可以想像的。這就是這本書的主要思維,如果
你不瞭解這些,在未來的一系列事件中,很可能會受到非常嚴重的損失,還不知道是為什
麼。

  主持人:我們看不到大陰謀。

  宋鴻兵:當然陰謀這個詞,如果你泛化來講也對,但是什麼叫陰謀?他已經看到了事
實發展的規律,他比你早地認識到了市場規律,可以提前進行市場佈局,他的某些作為可
以使波動幅度更大,在這個過程中贏得利益。一定要注意進行這種策劃的人,他一定不是
逆勢而為,一定不會倒行逆施,這是不會的。他一定是順勢而為。在順勢而為的過程中,
他充分利用先機、他的能量、他的智商或者他掌握的權利,在先機之前進行大量部署,當
危機來到的時候就可以獲得巨大利益。

  宋鴻兵:所謂的策劃,實際是在認識清楚規律的同時進行事先佈局,在發展過程中增
加市場起伏的幅度,在這個過程中獲得巨大利益。在這個過程中也能夠對經濟,對政治,
包括對歷史,對很多問題產生很大的社會影響力。這個是我腦海裏面,第一本書和第二本
書要系統闡述的觀點——西方統治精英治國,他的治國思路經濟是什麼樣的。中國以前很
多的研究領域忽略了這個部分。

  主持人:比如說很多人都覺得第一本書是一種資料的搜集與整理,第二本書您把自己
比喻成一個設計師。也就是說第二本書更系統了,是嗎?

  宋鴻兵:第二本書相對而言有幾個特點。第一,它的信息量更大。第一本書可能主要
圍繞一個家族,第二本書要圍繞十七個家族展開,涉及到至少五個最主要的國家。相對而
言,第一本書重點談美國歷史,是比較單純,比較簡單的,因為它是一個移民國家,才兩
百多年歷史。但第二本書涉及的像英國、法國、德國、奧地利這樣的國家,都是有很長歷
史積澱的國家。對於這些國家歷史和人脈的研究,它的工作量遠非第一本可以比擬。比如
說法國歷史上出現的三個大的金融勢力集團,寫這個東西,你必須要推到法國資產階級大
革命的時代,從那個時間點開始,才能夠系統地把這個根源挖出來。這中間涉及到法國政
局的若干次變動,拿破崙戰爭、路易十八,包括法國第三共和、第二共和,包括一系列政
變、鬥爭,它的過程遠比美國歷史複雜。

  宋鴻兵:德國的歷史也是比較悠久的,再加上英國、荷蘭、奧地利等等,這些國家加
在一起,使信息量和知識量不能跟第一本書相提並論,得花費成倍,甚至十倍以上的精力
才能把人脈關係梳理清楚。人脈關係也是中國思想界和學術界研究西方的過程中非常大的
空白點,至少我沒有看到國內專著專門研究西方的人脈關係。但是我知道西方的大學者,
比如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獲得者,他們系統研究過近七百多年以來整個歐洲的所有通婚歷史,
所有貴族,不管你是哪個國家的貴族,哪個伯爵和哪個伯爵的兒女通婚,有龐大的巨著,
系統描述西方的經濟社會。這對中國的學術界來說簡直是個全新的課題。

  宋鴻兵:只有中國的歷史比較有意思,它基本是王朝更迭的時候前一朝的貴族全部推
翻,就是明朝的貴族在清朝建國的時候基本被徹底鏟平,沒有貴族的積累。到了民國,再
把清朝的貴族徹底鏟平。但是在西方,近七百多年以來,各個國家的貴族階層,不管發生
什麼革命,不管產生什麼樣的動盪,這個精英階層始終保留,有強大的歷史傳承。這在中
國社會是沒有的,對於中國來說也是特別難以理解的。我們看到的所謂西方統治社會,實
際上並不是真正的精英社會。真正的精英社會是那些以梵蒂岡、英國和各個國家的王室、
宗親為核心的真正的統治階級,中間包括著金融實力。而這背後的複雜人脈關係,中國沒
有系統性研究。但是不搞清人脈關係,怎麼搞清這個社會基本的力量博弈的格局呢?不研
究這個東西,怎麼看得清當今地緣政治、經濟、文化的各種各樣的思潮?是看不明白的。

  主持人:您擔任了環球財經研究院院長一職。我們知道這是一家民間的智庫組織。智
庫對於中國的很多網友來說還是很陌生的。智庫到底怎麼作用於經濟?我們先來看一個短
片,瞭解一下。

  主持人:從剛才的片子中我們看到,智庫對於中國經濟的影響越來越明顯了。您現在
就職的環球財經研究院作為中國的智庫之一,成功參與組織了全球的智庫峰會。您在《貨
幣戰爭2》中提到了智庫是旋轉門中至關重要的一環。在您看來,中國的智庫和歐美的智
庫有什麼不同?

  宋鴻兵:有本質的不同。可以這麼講,中國智庫的旋轉門是轉不動的。在現有體制下,
它是沒有旋轉能力的。西方的智庫、企業和政府之間的旋轉門是非常通暢的。最直接的原
因,中國的智庫構架和西方的不一樣。用美國的例子來看,實際上各國政府都一樣,他們
主要的官員、他的思路、他的研究問題的方法,基本上是救火隊的思路,哪兒出事馬上去
應急。政府每天要處理大量日常事務和經濟事務,大多數精力和時間都花在了處理日常事
務當中,比如大量檔需要批轉,大量應急措施需要提出。如果執行部門把主要精力放在了
執行業務的流程之上,這個代價就是沒有多少時間去思考這個國家大趨勢方面的戰略性問
題。

  宋鴻兵:比如未來五年,未來十年,甚至更長一段時間貨幣政策應該怎麼走,經濟政
策應該怎麼走,什麼樣的產業架構對中國來說才是最合理的,到底走一種什麼樣的發展道
路,採用一種什麼樣的模式,對於監管層來說,他沒有時間去研究。從目前中國的情況來
看,官方的智庫有很多,他們有很強大的研究力量,也有很強大的實力,可以說是人才輩
出。但是,政府序列的智庫都存在一個問題,就是不管它是哪個序列的智庫,必須要圍繞
著政策的導向,就是現在領導關心這個問題,所有的研究力量就很可能都撲向這個問題。

  宋鴻兵:真正獨立的,能夠不以緊急事件為轉移的,長遠性、策略性和戰略性的研究,
在中國,雖然有人搞,但是我認為這個方面的力量比較薄弱。比如說,十幾年之後,國際
政治經濟局面什麼樣,中國應該如何應對。
在這個情況之下,民間特別需要有一種獨立的
聲音,這種聲音不同於政府的聲音,因為它不直接為政府服務,它也不必去關注領導每天
在琢磨什麼,它所關注的就是這個事情或者對中國人而言,未來發展怎麼樣才最有利,它
可以用一種比較中立和超然的姿態進行大時間跨度和具有戰略性的重點問題的研究。所以
我覺得,目前中國的民間智庫應該說是剛剛興起。我們也知道,北京和全國各地都有一些
真正的民間智庫,但是這個力量現在還非常薄弱。這就是中國跟西方智庫最大的差別。

  宋鴻兵:也就是當這些人所形成的思想和意識,形成的研究報告能夠為決策階層或者
能夠為政府官員所接受的時候,在很多未來政策的導向上就會產生一定影響。從這個角度
來說,這是智庫的意義。中國和西方,特別是跟美國智庫最大的差別就是,中國的智庫現
在完全靠自己來發展,你就必須面臨生存的壓力,同時還要關注大的問題。而這兩者往往
是不可兼得的。美國的智庫就沒有這些問題。一開始這些智庫的成立和發起就是由大的基
金會和大的慈善機構捐助。這些人從第一天開始就集中精力,就是做研究。我這書中專門
畫了一張體系運作圖,在圖中,等你在智庫積累到一定經驗,或者某方面很出類拔萃之後,
你可以很快調整到政府相應的部門,可以在政府工作,從政府出來之後,可以去企業,去
公司,再從公司到智庫。這是完整的迴圈鏈。在這個旋轉門背後,最主要的推手還是龐大
的基金會,它出錢,推動旋轉門旋轉。但是由於中國智庫缺少資金,這個門轉不起來。這
就是兩者比較大的差別。

  主持人:當然我們知道,現在中國也有這樣的旋轉門,雖然它轉不起來,但是它還是
在轉動,可能是轉得很慢。

  宋鴻兵:中國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呢?中國的學者沒有經過商,沒有商業的錘煉,所以
他們的思維方式太學術化。就是說,你要跟一個商人談一些學術上的東西,很多見解,很
多意見,人家一聽就會哈哈大笑。因為哪有這麼來辦事的,你的思路完全跟商人靠不上邊。
某些官員也從來沒有學術研究的背景,或者從來沒有商業研究的背景,工作中也有很大的
缺陷。

  宋鴻兵:同時,學者也沒有做官的經驗。哪怕你做個縣長,做個鄉長,你每天都面臨
很多具體事務、緊急政務、緊急民事事件的處理,要做一方父母官就要做大量煩瑣的事務。
但是這個就是執政的經驗,只有經過歷練之後,你才知道什麼樣的政策靠譜兒,這個政策
下來之後,能不能推行下去。而我們很多制定政策的人很可能是哪個大學出來的模式,根
本沒有在基層鍛煉過,或者是出臺一個政策,一看就明顯缺少可執行性。他不考慮在基層
執行這些政策的官員所面臨的問題,和在民間推行過程中出現的種種細節問題,這就導致
很多政策的實行有偏差。

  宋鴻兵:反過來看美國,它的財政部部長很可能是高盛的總經理,他做高盛投資銀行
的業務。旋轉下去之後再做智庫的政策制定者,同時具有商人的背景,同時具有學者的背
景,再同時具有智庫研究者的背景。這樣的人,他的視野,他的思路,他對問題的把握,
他出臺政策的可行性,絕不是中國一些官員所起草的東西可以比擬的。這是兩者很大的差
別。中國最後也應該走向那樣的模式,特別是提出政策,提出相關政策法規的人,必須要
有幾個方面的綜合經驗。否則的話,很多東西是缺乏可執行性的。

  主持人:我現在提一個話外題,您比較欣賞的中國經濟學家有哪些?

  宋鴻兵:其實有很多都是前輩,我也不一一例舉,因為大家都耳熟能詳,有很多重量
級的人物。可能有一些非常知名的,對公眾來說,大家知道得比較多,但是我想特別談一
位對我個人啟發性、影響比較大的,或者說他的思路很有借鑒價值的,是社科院的張宇燕
老師。他專門有一本書,講美國的白銀進入歐洲對歐洲市場通貨膨脹的影響,是一本比較
學術化的東西,但是我很喜歡。張老師的思路跟我非常類似,就是說他有非常大的歷史縱
深感,在這樣的框架下談當時的通貨膨脹問題,而且有大量的歷史事件作為背景,我很喜
歡這種歷史的角度。所以說,我受那本書的影響也很多,包括後來的這兩本書,其實在很
多方面都有這方面的影子和這方面思路上的影響。

  主持人:您認為您現在是一個主流經濟學家嗎?

  宋鴻兵:主流不主流,我覺得這個好像不太重要。什麼叫主流?是影響力更廣泛,受
你思想的影響更多,還是你的很多思想可以變成政策?這個是不同的判定方法。
我自己也
不知道,到底應該是怎麼來定義自己。但是我覺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未來階段我主要
關注的東西還是這兩本書的很多觀點,包括我們現在做了很多研究,如何才能變成實實在
在的東西,而不僅僅是大家的茶餘飯後的談資。說這本書講了什麼故事,如果僅僅停留在
這個層面,還沒有達到我最初的設想,應該更多的變成實實在在的東西。

  主持人:我換一種提問方式,您覺得您現在掌握了中國經濟學界的話語權了嗎?

  宋鴻兵: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在某些領域中,可能會有一些話語權。但是總的
來說,我覺得我還不是掌握著話語權,或者我們還不是屬於這個類型的。就是說,我們的
很多觀點,可以受到民間普遍關注,當然也會有一些決策者比較關注,但是在媒體,在很
多輿論的領域,其實並沒有引起太多的共鳴。比如就拿金融危機發展的情況來看,其實在
我看起來,這個危機還沒有築底,但是全世界主流媒體都是一片唱多的聲音。像我們的觀
點,實際上是沒有被主要媒體所接受的。他們覺得如果大家都在說好,為什麼你們還會認
為危機沒有築底呢?等等。這些原因,在某些情況之下,某些領域中,我們的聲音並沒有
真正地發出去。

  主持人:您對於今年9月份可能爆發第二波金融危機預測已經影響了一批人。但是從
絕對主流的經濟學家的觀點來看,還是有一點對立。出現這樣的差異,您覺得問題在哪兒?

  宋鴻兵:我在不久前跟尼爾·弗格森有一番對話,他是寫《貨幣崛起》的哈佛大學的教
授。我跟他最大的共同之處就是怎麼看待經濟。我們認為有兩種不同的思路。一種是經濟
學家的思路,他是用資料來判斷經濟是不是築底,或者反彈能不能持續。不能說這個思路
不對。還有另外一個思路就是,像我跟弗格森,我們的思路是,它是一種歷史的研究方法,
也就是我們把這次危機跟歷史上發生的重大危機進行對比。因為我覺得,在歷史中出現的
實際上都是人性的反覆。

  宋鴻兵:歷次危機都沒有本質差別。可能現在是IT泡沫導致的危機或者是房地產導致
的危機,但是這跟一八幾幾年導致的危機是一樣的,是人性的反覆。我們與1929年的危機
進行了詳細的對比,從下跌幅度來看,我們跌到了1929年衰退的一半的程度,但是就下跌
速度來看,還比1929年跌落得快。而且大家基本形成一種共識,這次危機是二戰以來,甚
至是三十年代大危機以來最嚴重的危機。我當時問弗格森,如果是這麼一場重大的危機,
為什麼有人天真地認為12個月就會見底?如果真是這麼大危機的話,至少需要顛簸好幾次,
因為這是歷史的嘗試。

  宋鴻兵:看1929年的危機,1929年10月份股票市場暴跌,到1931年年初的時候,整
個市場信心完全恢復,股票反彈了接近50%。當時在1931年上半年,所有人都認為經濟恢
復了,經濟築底了,股票市場信心恢復了。但是真正危機爆發在1931年5月,更大規模的,
以聯合信貸銀行為代表的公司一垮,很快拉垮了歐美的金融體系。正是這次危機導致了後來
長達十年的大蕭條。在1929年-1933年之間發生過五、六次振盪,有反彈,也有更激烈的
下跌。比如你看到現在的指數反彈,它是持續的嗎?真正築底了嗎?這就是經濟學家和歷史
學家站在不同的角度,從不同的研究方法看問題。

  宋鴻兵:我們是要研究具體的資料,包括每週公佈的資料,比如美國失業率,為什麼
從9.5% 降到了9.4% ?在我看來,這個問題太簡單,因為美國找工作的人口下降了45萬
人,相對於找工作的人而言,比率自然會下降。這是一個假像而已。要真正詳細分析這個
資料,無非是資料上的調整,並不真正說明失業率真正下降,或者就業情況好轉了。但華
爾街要這麼解讀。當時美國金融市場曾經有一句流行的話是,
「好消息是好消息,沒有消
息也是好消息,壞消息也是好消息。」要炒高市場的時候,所有消息都是好消息。

  主持人:做一個假設,如果您這次的觀點沒有應驗,您還會對中國經濟的前瞻性做出
表述嗎?

  宋鴻兵:應該這麼講,如果從經濟預測的角度來說,不管是美聯儲的經濟學家還是美
國財政部的經濟學家,還是IMF的經濟學家,必須要根據每個月新出爐的資料對它的預測
進行調整。金融海嘯第二波的概念是2008年11月份最早提出的,當時提出的概念是按照
我們的模型計算到三月份的時候一定出事,所以我當時說二三季度很可能再來一輪。

  宋鴻兵:但是我們看到,3月19號的時候,美聯儲悍然宣佈要開始印鈔票。我們在討
論這個問題的時候誰也不能這麼去想,誰也不敢這麼去想,因為這個事,四十年來沒有幹
過。這直接把長期國債貨幣化,任何一個負責任的中央銀行絕對不會這麼幹,因為後續潛
在的風險非常大。這就是在估計問題過程中你不能知道未來發生的所有事情,比如你在
2008年11月份不可能想到4個月之後美聯儲會開印鈔機。如果開印鈔機的話,這個性質完
全發生了變化。就經濟蕭條而言,蕭條的本質都是一樣的,就是失業率上升,經濟衰退,
各種各樣的開工率下降,工廠生產線利用率下降,這都是一致的。

  宋鴻兵:1929年的衰退跟這次衰退,不管印不印鈔票都一樣,就是經濟衰退的實質,
只不過1929年是貨幣緊縮型的。而這次印鈔票,就能解決危機嗎?印鈔票就可以帶來繁
榮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鈔票和信用的創造無非是對人心理的一種操縱而已,讓你
感覺到好像會怎樣。但是實實在在的損失是不能靠這個東西徹底扭轉的。無論是通縮型的
蕭條,還是通脹型的蕭條,本質都一樣,都是蕭條。

  主持人:您認為您的觀點一定能應驗嗎?

  宋鴻兵:如果美聯儲按照這樣的思路,在3月19號印的3000億已經用了1700億,在
未來的兩三個月之內,剩下的1300億也要用光。歐美面臨的實際情況也是我們研究報告的
主題。歐洲銀行系統有16.3萬億歐元的壞賬問題。我跟弗格森核對過。他認為也是靠譜兒
的。我們進行了解析,發現歐洲銀行系統之所以感覺比較良好,是他們認為房地產下跌和
做的衍生產品不太多。但實際上,歐洲銀行系統持有八萬億美國銀行系統的爛賬。現在全
世界,包括美國銀行系統,有23萬億的政府直接擔保和間接擔保,有這樣大規模的潛在問
題。現在花旗銀行都出現了盈利,這是怎麼回事?我們要進行徹底的解讀,帳是怎麼做的,
為什麼可以盈利。他們的做帳方式不可能真正解決這次危機。我在美國做過壞賬的問題。
房地美團隊花了一億美元才把很多金融衍生品的做帳問題發現。這次是好幾萬億美元的龐
大壞賬問題,我不相信他們在十二個月之內把所有壞賬理清楚。這是絕對做不到的。

  主持人:我們發現宋老師的自信來源於大量的資料搜集和分析。我們看一個網友的提
問,央行剛剛宣佈了貨幣政策,將採用市場化手段動態微調,您認為近期可能採用的市場
化手段是什麼?

  宋鴻兵:現在不只是中國央行,世界各國的央行都面臨同樣的問題,如果這樣印鈔票
救市的話,潛在通貨膨脹的壓力會不會最終有一天變成真實的惡夢。這個是所有市場人士
都非常關注的——通脹的壓力和通脹的預期。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我相信中國也注意到,
也在關注這個問題。現在的情況下,馬上進行大規模調整可能性不是太大。我覺得現在的
政策還會繼續穩定一段時間,但是可能會發生一些微調。比如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是在銀
行票據領域中做一些動作,但是我不認為幅度會特別大。因為,我覺得某種意義上,中國
的貨幣政策要看全球經濟復甦的情況。如果真的是復甦了,這次真的是見底了,走了V字型
反彈,咱們這邊可能會儘快出臺一系列回收流動性的退出策略。央行的相關貨幣政策部門
應該已經有了相對的比較全面的退出策略。包括美國,也建立了自己的退出策略。但是就
美國的情況而言,沒有低成本的退出策略,應該是成本非常高,而且速度比較慢。中國這
方面,我還不太清楚,但是我相信他們已經有預案了。

  主持人:因為時間的關係,只有一個提問的機會了。我出於私心,我想把機會留給我
自己。我們知道,您是在海外生活多年的海歸人士。我想知道,您關心的終極問題是什麼?

  宋鴻兵:我認為,未來的三五十年,中國一定會成為全球的主導型力量。我想,有朝
一日可能有取代美國的機會。在這樣的歷史過程中,我相信會有強大的需求,需求一種真
正有戰略眼光和戰略思維能力的思想、著作或者是思想類的產品推向市場。我相信是一定
需要的。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作為寫書的作者,《貨幣戰爭》這本書相當於我們的產品;
對於研究院而言,我們的研究相當於我們的產品。其實,每一個人生活的終極目標都是把
自己作為一個產品推向社會,人人都不例外。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希望在這樣的一個歷
史進程之中,把我們自己、我們的觀點、我們的產品很好地推向社會,為大家所接受。這
應該是終極的目標。

  主持人:非常感謝宋老師今天做客我們的節目。我們下期再見。

  宋鴻兵:好的,謝謝大家。

 

來源:http://www.caogen.com/blog/index.aspx?ID=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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